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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對我祖先文化的探索之旅?！?/span>
首次回到家鄉(xiāng)中山的“僑四代”感慨，
由此揭開一個新西蘭著名中山僑商家族的故事
“我是哪里人？”
新西蘭青年Joseph O'Connor是一名歷史老師，他對自己的家族史，同樣有著一種刨根問底的好奇。黃皮膚、黑頭發(fā)的他鼻梁高挺——他的母親是華人后代，父親則是愛爾蘭人。
今年春天，他終于有機會解開盤桓在心中的困惑。
3月23至25日，他參加了新西蘭屋侖中山同鄉(xiāng)會（Auckland Zhongshan Clan Association）會長黃志諾率領(lǐng)的代表團，一行60多人回中山開展尋根交流活動。3月24日，當他和兩位表親第一次走進位于中山南區(qū)竹秀園村太平巷28號的祖居，身體不由微微顫抖。他們的目光久久徘徊在祖輩的照片上。
“我以前從未見過這些照片?！盝oseph O'Connor激動地道，“我現(xiàn)在感覺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了?！?/span>
“僑四代”首次回祖居
精美的羅馬式柱頭、鑲有彩色玻璃的大門、門上方刻著一個“福”字，木門的樣式則是嶺南特有的趟櫳門。與許多僑鄉(xiāng)建筑一樣，位于竹秀園村太平巷28號的二層“別墅”洋溢著中西合璧的不凡氣質(zhì)。當年，出洋奮斗的華僑先輩在異國他鄉(xiāng)含辛茹苦，終得事業(yè)有成，才有機會回鄉(xiāng)置辦這座物業(yè)。因此，一磚一瓦皆匠心建造。雖經(jīng)歲月風霜洗禮，它依然保存完好。
“以前在照片中看到過祖屋，我們也常常聽祖輩講起家鄉(xiāng)，這次親身回來感受，就像相片照進了現(xiàn)實，我感覺非常奇妙?！?/span>
Joseph O'Connor道，他和表親Rachael Choy、Jonathan Choy都被古屋的細節(jié)深深吸引?！疤みM大門的這一刻，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些顫抖?！盧achael Choy說。
在天臺上，他們眺望遠方，感受家鄉(xiāng)古老的神韻和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Jonathan用手機拍下眼前的風景，“干凈、古樸、現(xiàn)代”是他對家鄉(xiāng)的評價?！拔乙獙⒄掌瑤Щ厝ヅc家人分享?！?/p>
“祖屋比我想象中要高大寬敞，我甚至可以想象我的外祖父和他的兄弟姐妹們在屋內(nèi)外追逐嬉戲的場景，而這些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盝oseph很激動。
像祖輩少年時一樣，幾個年輕人在這里體驗了騎單車、打井水?！拔椰F(xiàn)在是一個真正的中國人了?！痹贘oseph任教的學(xué)校里，也有不少來自中國、菲律賓、印度等國的移民子弟，他希望用自己的故事鼓勵學(xué)生們回到家鄉(xiāng)，尋找自己的根脈。
菜籃子里的“發(fā)家史”
“我們的祖父，即Joseph O'Connor的外祖父，名叫Gock Yet Weh（郭日維）,但在新西蘭，他被稱為Norman Joseph Choy，或Norman Choy。”Rachael Choy用英文向記者介紹自己珍藏的家族影像。其中一張照片，是郭日維夫婦與孩子們的合影。“最左邊的男孩，是我的父親Vernon Choy。前排的小女孩，就是 Joseph O'Connor的母親Janice O'Connor。”
一張攝于上世紀30年代的照片，展示了Rachael Choy曾祖父Gock Choy年輕時的模樣。他西裝革履，系著花紋領(lǐng)帶，梳著一絲不茍的大背頭。他的另一張西裝照，端放于祖居內(nèi)。
Gock Choy又名Gock Jerng Choy、Jack Choy，但當?shù)匾泼竦怯浌賳T按英語的習慣，誤以為名字Choy才是他的姓。這是早期華人移民家族普遍存在的“歷史問題”。姓氏變換，給后人尋根問祖增添了難度。而女性結(jié)婚后會隨夫姓，情況更為復(fù)雜。
“新西蘭華僑早年大多從事生果行、雜貨鋪等工作?！迸阃荒贻p人一起回鄉(xiāng)的新西蘭屋侖中山同鄉(xiāng)會副會長余樂明介紹，郭日維的父親Gock Choy也是一名蔬果批發(fā)商。
記者歷時兩個月，查閱該協(xié)會網(wǎng)站、新西蘭作家著作，以及郭氏家族檔案等大量英文信息，將散布各處的記憶碎片逐一粘合，還原了這個家族的“海外發(fā)家史”。
Gock Choy于上世紀20年代末輾轉(zhuǎn)來到奧克蘭Newmarket區(qū)——當時這里聚集了大批香山人。根據(jù)中山籍新西蘭華裔作家Lily Lee（何莉莉）為郭日維記錄的口述史，Gock Choy雖然連卷心菜的英文也不會寫，但極具生意頭腦。移居奧克蘭后，他不再種菜，而是借款買下一輛卡車，每周一和周四去菜市場以極低的“清貨價”購入菜農(nóng)們甩賣的蔬果，然后分類打包，以實惠的價格供應(yīng)給酒店和旅館，其?？陀?0-25處。但相比皇后街的大供應(yīng)商Wah Jang，他的員工只有兒子。他還在 Khyber Pass路租下一棟五室一廳的房子——自住一室，其余轉(zhuǎn)租給同鄉(xiāng)。
一位僑商的榮光與遺憾
1930年，13歲的郭日維持學(xué)生簽證，隨親戚郭望來新西蘭。父親托好友給他辦了申請，希望他能來自己身邊讀書，順便協(xié)助打理生意。
20世紀30年代，像郭日維這樣來新西蘭讀書的華僑子弟不在少數(shù)。通過同鄉(xiāng)互助，孩子們得以找到住所和假期打工的機會，勤工儉學(xué)。一些聰慧的孩子甚至考上了大學(xué)，迎娶本地出生的女孩，從此定居新西蘭。
在圣心中學(xué)畢業(yè)后，郭日維也很有出息。他后來買下了父親當年的“五室一廳”。1953年，他將其推倒，并斥資一萬英鎊，用三年建造起一座混凝土的現(xiàn)代建筑 “Choy Building”——這是新西蘭中山人建造和擁有的首批大型建筑之一。
他與Daisy Ah Chan（陳德時）的西式婚禮也轟動一時——她出生于新西蘭，其家族也經(jīng)營水果店。1944年的聯(lián)姻簡報讓這個婚禮的黑白照片變得鮮活：在Remuera的St.Michael教堂，一襲白色長裙的新娘牽著父親的手款款而來，她的面紗由四朵白玫瑰固定，捧花由白玫瑰、康乃馨、甜豌豆、鐵線蕨組成。兩位伴娘身穿藍色縐紗連衣裙，其中一位是她妹妹。他們的婚宴設(shè)在陳德時叔叔經(jīng)營的餐館。
但遺憾的是，郭日維的雙親未能見證這對新人的幸福時刻。他的母親，在生他時便不幸去世。他的父親Gock Choy，1934年后屢次精神崩潰，最后在醫(yī)院度過余生，于1942年去世，享年56歲?！八噲D趕上村里的堂兄弟，他希望變得富有，但他做不到——我想這就是他精神崩潰的原因?！惫站S在2007年的口述訪談中感慨，他于次年8月安詳離世，差一個月便是91歲生日。
建造奧克蘭首個商業(yè)壁球場
郭日維很會做生意。
在奧克蘭的France與Karaka街交界處，屹立著當?shù)厥讉€商業(yè)壁球中心——樓高五層、內(nèi)含八個壁球場。“壁球俱樂部仍在，但今年我們家將其出售了?！盧achael告訴記者。
這座建筑的締造者，正是Rachael的祖父郭日維。
《Long or Short? The Story of New Zealand Squash》一書中，工程師Arthur Wright回憶，郭日維當初請他在這里設(shè)計貨倉和商業(yè)建筑。但因地塊狹窄、凹有“大洞”，Arthur建議將本來建貨倉的位置改建壁球館。當時，郭日維尚不知壁球為何物，但他沒有馬上否定，而是展開調(diào)研。
當獲悉壁球館每平方英尺的盈利額可為貨倉的兩倍，郭日維立馬拍板：先建四個球場。1962年，地板才澆筑好，它便對外營業(yè)。事實證明，利潤頗豐。他又加建了四個場。整個工程耗時四年。
投資商業(yè)地產(chǎn)的靈感，源自郭日維1958至1959年間的香港假期：他遇見了竹秀園的親戚，對方是香港永安公司高層。
正如永安公司的發(fā)展史，新西蘭的郭日維也從生果行老板逐步晉身為地產(chǎn)大亨、股市大鱷。可以說，他實現(xiàn)了父親未竟的心愿。但致富路同樣充滿艱辛。他與妻子早年經(jīng)營茶室，每天六點就要營業(yè)；后來兒子出生，無法早起，他們又做回水果店的老本行，但每月兩次要去碼頭搬運香蕉，一個箱子就重達100磅。Rachael的父親Vernon Choy回憶，小時候跟爸爸去市場批發(fā)蔬菜，天未亮就要起床，抵達時天色已晚。哪怕是家族轉(zhuǎn)行建筑開發(fā)后，孩子們?nèi)孕柙诩倨趨f(xié)助做清潔、刷油漆、焊鋼筋。
他教育子女正直做人不忘本
“賺錢”不是郭日維的唯一追求。
1948-1951年，華僑家眷投親海外迎來一個小高峰。至少有22名婦孺先后來到奧克蘭。郭日維古道熱腸，給一些家庭提供工作，甚至借錢給他們創(chuàng)業(yè)。
值得一提的是，1949年，敏銳的他發(fā)現(xiàn)當?shù)厥卟诵枨笸ⅲ憬ㄗh老鄉(xiāng)郭來發(fā)（Gock Loy Fat）從黑斯廷斯（Hastings）搬來奧克蘭種菜。郭來發(fā)的兒子郭武樂（Joe Gock）后來子承父業(yè)，繼續(xù)深耕種植業(yè)，成為當?shù)睾蘸沼忻摹凹t薯大王”，獲頒英聯(lián)邦的英女王服務(wù)勛章（Queen’s Service Medal）和代表新西蘭農(nóng)業(yè)最高榮譽的布萊迪斯洛獎杯（Bledisloe Cup）。
“他是一個謙虛的人，在生活和事業(yè)上都堅持不懈。他是一個白手起家的人，對自己的成就非常自豪?！被貞涗浿校琂oseph O'Connor的母親Janice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親。
郭日維言傳身教，常常教育子女們要為人正直，葆有一顆中國心。讓Rachael父親Vernon 印象深刻的是，小學(xué)入學(xué)時，父親帶他去教室，聽見一些大孩子在高喊反華口號。郭日維馬上走過去制止，狠狠地訓(xùn)斥了他們。
探索家鄉(xiāng)
新生代步履不止
記者搜尋資料時發(fā)現(xiàn)，在新西蘭屋侖中山同鄉(xiāng)會的英文網(wǎng)站上，有兩個重要板塊：一是記錄類似郭日維家族口述史的“先驅(qū)故事”，二是展現(xiàn)家鄉(xiāng)美好的“中山”。
新西蘭屋侖中山同鄉(xiāng)會會長黃志諾表示，此次回鄉(xiāng)，有僑二代、僑三代、也有像郭家表兄妹這樣的“僑四代”?！霸S多人都是第一次隨家人回來。”
成立于1984年5月的新西蘭屋侖中山同鄉(xiāng)會，前身是成立于1930年的“鐵城寄廬”同鄉(xiāng)會。屋侖，即奧克蘭（Auckland）的粵語譯音。這些年來，它堅持團結(jié)互助、造福桑梓、宣揚中華文化的宗旨，每年舉辦周年會慶、新春團拜會、中秋聚餐晚會、夏季野餐會以及向中山子弟頒發(fā)獎學(xué)金等活動，團結(jié)當?shù)剜l(xiāng)親，維系鄉(xiāng)誼。除了經(jīng)常組織鄉(xiāng)親尋根問祖和探親訪友，它還積極組團參加世界中山同鄉(xiāng)懇親大會、孫中山誕辰周年紀念、華裔青少年夏（冬）令營等活動，在家鄉(xiāng)中山和當?shù)剜l(xiāng)親間搭架起溝通聯(lián)系的橋梁。
此次回鄉(xiāng)，代表團一行安排緊湊：行走僑村探尋先輩足跡、參觀華僑公園、中山華僑歷史博物館、孫中山故居紀念館，并特別經(jīng)深中通道前往深圳觀光，感受粵港澳大灣區(qū)一小時生活圈的便利?！拔姨对V，沒有時間去購物，下次要安排輕松點才行?！?黃志諾呵呵笑道。
告別竹秀園祖居時，Joseph等三個年輕人仍依依不舍，不斷轉(zhuǎn)身、與村民揮手。2013年，他們的父母——郭日維的兒子Vernon與妹妹Janice 回鄉(xiāng)探親，亦是如此。“這是一次對我祖先文化的探索之旅?！?Rachael對記者說，“中山還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去發(fā)現(xiàn)。將來我若有了孩子，一定會帶他們回來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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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ntury-old Photos Hidden in Zhongshan
Awaken the Cultural DNA
of Overseas Chinese
This year, a delegation from the Auckland Zhongshan Clan Association of New Zealand returned to their ancestral homeland for a roots-seeking exchange program. The delegation included many second, third, and even fourth-generation overseas Chinese, with numerous members visiting their family's hometown for the first time. When the Gock cousins stepped into their ancestral home, they were immediately enveloped by the ancient charm of their homeland and the fascinating collision of cultures. Century-old photographs preserved within the house evoked a strong sense of ancestral identity among these visitors from the Southern Hemisphere.
編輯 廖薇 曾嘉慧? 二審 廖薇? 三審 查九星
